人类社会永远停止不了互相比较,即使有时候攀比欲望相对较低的也不能免俗。

    拱火的是白珩,用镜流的话来说真是没事找事。她讲起来的时候不屑一顾,实际上暗中攥紧了拳头。因为对于这种类似于“更喜欢谁呀”的需要端水的问题,白珩常常霸在榜首。

    首先需要认清的一个问题是,景元实际上大概只有一岁多点,话都不会讲就变成了拟形态,还成天跟着应星窝在工造司,因为那里长期熔铁灌铜,即使是地下的炼造空间都是热烘烘的,冬天只开最基本的循风系统,所以吸引喜暖的生物也合情合理。比如,应星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找不到景元,传统人类刻在DNA里找小动物时都会发出“嘬嘬嘬”的声音,怪声喊几下,就会有一只看不清颜色的毛茸茸从熄灭的煤球炉的爬出来,腿短还踮不到地,不知道怎么跳进去的,出来都是被应星提溜出来的,被镜流抓到过一次好一通骂。

    其次,这件事被站在一边的白珩听去了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最后她总结,其实小朋友并不是因为“嘬嘬嘬”的声音被吸引,本质上他还处在人的概念范畴里。换个角度模拟情景,如果某天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对你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,你有什么反应?白珩想想觉得自己牙有点痒。所以,如果想要在之前提出的问题中取得胜利,需要满足两个条件,熟人和打破常规频率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偷偷带了一个铃铛,在一片不是喊“景元”就是“嘬嘬嘬”的怪声中杀出重围。顺便提一下,比较配合的只有应星,配合下意识的拍手声差点夺冠,而站在一边的镜流只喊了一声就封了自己的嘴,应该是觉得太傻逼了。至于丹枫,根本没有参赛资格。

    这事说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,年初五难得的见面给在座的各位都留下了非常痛苦尴尬的记忆。痛苦的是景元和白珩,他被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从白珩头上薅下来的时候有点抗拒,指甲勾住了白珩辫盘起来的头发,疼的白珩嗷嗷叫,巨大的喊声吓得没见过世面的小猫炸毛差点应激,在丹枫手里乱折腾。丹枫也没看出来这是个小孩,还以为是白珩养的小宠物,长手没轻没重捏着猫肚子看来看去。应星后来打了个非常微妙的比喻,工造司故意做旧的新型通讯工具中有个玩意儿叫座机,丹枫捏着景元就好像拿着座机话筒打电话。

    孽缘,白珩说,看热闹不嫌事大。景元这几天在尝试自己走路,四条腿前滚后翻,走的像只小乌龟,不过一旦看到丹枫,突然就能支棱了,顺着白珩的尾巴挂到腿后面怎么都不出来。

    导致丹枫异常尴尬,甚至最后直接被剔除参赛资格。

    其实本人不是很在意这件事,和其他人相比,他直接卡在打照面的阶段,并且没什么突破进展。后来和好还是无意间促成的,全靠绳绑重渊珠和一条夏天很凉快的尾巴。

    其中心酸只有个人得知,当时在罗浮论坛上突然出现了座规模层数都较为可观的,关于小孩究竟有没有记忆的讨论楼。楼主发问小孩会不会记事,主要会不会记仇。评论区的风向都差不多,观点基本为自我意识与记忆是同为一体的,小孩处于朦胧的意识状态,没有清晰的自我意识,也就无法形成清晰的记忆。

    简单来说,既然楼主是无心之过,那就抓紧时间好好糊弄一下人家吧!

    后面因为楼主在官方版区又发布了持明族官方声明,被人一记洛阳铲捅进了坟头解码开盒,八卦版区和科学版区热闹了好一阵子,直到封楼辟谣,大家一哄而散,搞了半天你们持明族还是银样镴枪头。

    丹枫因为这件事被几十个长老围着开批斗大会,立春走的暮春都没回得来。

    天气渐暖,融入夏风的绿色,被太阳照了满怀。松荫一架半弓苔,偶欲看书又懒开。罗浮夏日行驶到几乎永昼的星系,镜流从云骑军营回来的时候正是多风的黄昏,她有一坐茶台靠在傍山的阳台边,极目远眺极好的五感能感知到很远处小山谷里稻浪推涌,稻香翻腾,许久绚丽的云霞被浣洗干净了,柔和的晚星一一就位。

    矮桌底下露出锦书册卷的一角,镜流蹙眉,慢慢把册卷拉出来,上面好想压着什么东西,分量还不太轻。直到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尖耳朵露出,才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狸奴卷在兵书里睡的很熟,比起冬日瘦了不少但是长了。镜流不由自主的搓了搓猫耳朵,直到景元翻了个身把镜流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我在做什么?她扶额,一手一边捏起兵书开了门往外面一抖,景元滚了一圈蒙了半天,睡眼惺忪的抬头看着带他回来的人。

    “去找白珩吧,别来这儿。”她说,随即关了门。

    门外下沿时不时传来轻声拍木的声音,细小的灯光映出一个小猫的轮廓照进来,久久没有离开,直到白珩收到消息过来,扣扣镜流的门打了个招呼,便把狸奴带走了。

    夏季热风有种泡沫的感觉,屋外的蝉鸣比哪一年的都聒噪,窗外枝桠疯长,倒影横斜,千百梦境在镜流的浅眠中涌现,总有细小的咪声萦绕不断。

    一夜难眠,第二天镜流起猛了,心情差的不行。立夏后无春,神策府的廊檐转角,一派洋洋风光,绕廊的藤,一身的光,云在清绝下相拥。赤色圆柱后,小猫如小鸟惊弦发,人没吓到,自己仰倒,扑腾几下,乖乖坐在离镜流脚尖几寸的地上抬头看她。

    镜流没理景元,她有军营要事在身,一路疾行直到沿廊尽头,突然转身,白色的花生还跟在后面,猝不及防直直撞上了镜流的脚跟。